白伊槿是被白父突然叫回家的。

下車的時候也需要人小心幫把手, 實在是因為現在大著肚子起身、站立什麽的太過難受。

還沒等白伊槿走進屋, 早就等在家, 一直在客廳裏來回轉圈，像個無頭蒼蠅的白父就迎了出來。看見白伊槿後連眉頭都舒展了些, 連忙伸出手從白家下人手上接過攙扶白伊槿的活兒, 一面小心翼翼扶著她上樓梯, 一面在她耳邊低語, “伊槿啊……出事了。”

已經回川的白老二前幾天出去交易，到現在都沒回，老家的白家沒了主心骨一下子就亂了起來。他這個弟弟什麽本事沒有, 老婆倒是討了好幾房。

鄉下女人能生，所以白老二膝下帶把兒的，白伊槿要叫聲“堂哥”的有七八個。前幾年的時候聽說進山打獵死了兩，還剩五個。偏偏白老二只會生不會養, 他人在的時候這幾個異母兄弟都要為點兒屁大點兒蠅頭小利爭上半天, 現在白老二不在, 更是看誰都成了敵人。

還沒等別人打進來呢, 幾個兄弟倒是為了誰來做這個主先爭起來了。家中老管家見越演越烈，實在沒了辦法就給白父拍了電報。可白父又有什麽辦法呢？他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別看好像現在有個宋家大少岳父的名號, 其實只是表面風光而已。

貨源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跟不上, 現在白老二還失蹤了。這讓白父實在不敢再抱任何幻想，趕緊將白伊槿從宋家叫了出來。

白伊槿聽了來龍去脈，捧著肚子皺眉。加上最近因為懷孕腿水腫難受, 原本就不好的脾氣更是顯得有些爆，偏在宋家還得壓著。現在到了白父面前就半點沒收的爆了出來，“這事為什麽不早說？！”

白父一楞，他還是第一次從白伊槿的眼睛裏看見這種神色。嫌棄厭惡，帶著惡毒，讓他頓時從心裏生出古怪來。

……看到這樣的白伊槿竟感陌生。

白父的表情白伊槿自然看在眼裏，她努力壓了氣收斂後，主動伸手握住身邊白父的手，一面一遍遍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要急，還差幾步、還差幾步就好了”，一面努力放緩了聲音對白父說，“對不起爸爸，我也是一時聽見這些心裏著急，所以……”

後面的話被白父拍了拍她的手背而收聲，“我明白。”白父嘆氣，“之前不告訴你是因為你那時頭三月，不想你為了這些事太過費神，想著熬過去就好，畢竟現在……我們白家和宋家也是親家不是。”

說到這裏又嘆氣搖頭，“現在想想，實在是我過於想當然了。這才叫了你回來，已經，你看現在這事……能不能請宋先生……擡擡手？”

“爸。”聽到這裏的時候，白伊槿兩眼反光，眼裏帶了些喜色，開口之前還留意了一下周圍，湊近白父小聲，“宋先生……怕是熬不過這個月了。”

“什麽？！”白父大驚，看向白伊槿，“怎麽外面沒一點動靜？”

“壓著呢。”白伊槿臉上帶了些神經質的喜色，“您再熬過這月餘，等阿琸……”

“女兒啊……”白父依舊憂心忡忡，“不是我擔心太多。”他握握白伊槿的手，“你別忘了，宋家……可不止一個姓宋的。”

“而且別說月餘了，我連半月都沒一點把握。”之前即便正經生意有些虧損，但有“煙土”撐著也無傷大雅。可現在北平城和周邊的煙土被宋家斷得幹凈，比釜底抽薪還狠，正經生意的虧空就越發顯得日益增大。

白父實在是熬不下去了，才把白伊槿叫了回來。

“這樣……”白伊槿偏頭，沖白父笑了笑，“那就讓宋家只有一個姓宋的不就行了嗎？”

這些人的生死早就是已經註定的，她也不過……是稍微推了一把，讓劇情加快一些不是？

“可是我們在北平城並沒有助力。”白父憂心。

白伊槿摸了摸肚子，稀松平常，“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爸爸，您不會是忘記了那些被宋意逼得走頭無路，連生意都做不了的煙館老板們了吧？”

頓了頓後，擡眼，“煙館的打手、二販子，甚至是信得過的煙民，都能派得上用場。這些人……爸爸最熟悉了，還得您去聯系才行。”

“這個沒問題。”白父想了想後說，“但聚集了也不一定能成事啊，宋琸……會同意？”

當年宋意被綁票的事雖當時是瞞了下來，但時間久了依舊有風聲漏出來，都說三少能大難不死，全憑大少親自帶人揪出了叛徒，不然現在宋意墳頭上的草都不知道長了有多高了。

白伊槿摸著肚子，隔著肚子時不時能感到胎動，這是一種很古怪的感覺，即便到現在都不是很習慣。

斂眼低垂的摸了會兒肚子後，白伊槿才緩緩開口，“……他會同意的。”

畢竟。故事的結局就是那般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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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了好幾天的細雨總於未在落下。又等了一天，見天秋高氣爽，天藍得連一絲流雲都無後，蘇爹打算乘著天好去宋家溜達溜達。

蘇家一家人如平常一般一起吃過早餐，最先出門的是沈敬亭，帽子夾在腋下打過招呼就走，小花兒現在也已經畢業了，這段時間一直在家照顧蘇夢縈，不用再去上解剖課，等蘇夢縈不再需要照顧後，又開始跟著蘇予然身邊做副手。

雖然這讓蘇夢縈有些疑惑，但家裏的事基本是二叔在做主，所以也就沒過問過。

相信在她記得操心之前，二叔和小花兒已經先商量完很久了。

等吃完早餐，小花兒幫著胖嬸兒把碗筷收拾了，蘇夢縈難得的沒上樓，而是溜達著拿把剪刀修剪廊上一段時間沒修剪就又有些肆意生長的灌木。

至於蘇爹和二叔嘛，都坐在廳內看報的看報，喝茶的喝茶。

蘇二叔正等著小花兒收拾完了，就帶她出門呢。

而蘇爹，則準備借著看報消磨點時間，等過會兒出門，買點兒糕點之類的慢慢晃去宋家看看許久不見的宋先生。

萬裏無雲，連鳥雀都顯得安靜，頗有歲月靜好的恬靜。

蘇夢縈停下手，擡頭微瞇眼看了看純凈的天，小鹿眼彎彎。

“嘭！”的一聲，大門猛然打開嚇了蘇夢縈一跳，應聲望去卻看見才走連一個小時都沒的沈敬亭又回來了，臉色難看，眉頭緊鎖，急步邁來。

原本坐在廳內的蘇爹和蘇予然自然也聽見了，在沈敬亭跨進之前已經起身走至廳門處。

蘇爹輕斥，“小心點兒！這門的年齡都快比你大了……”

“姐夫。”沈敬亭打斷蘇爹的話，站在天井處，看著蘇爹，神情肅然。

這模樣讓蘇夢縈拿著剪刀，忍不住和剛從後廚繞過來的小花兒遙遙相視了一眼，又看向沈敬亭。

“宋先生。”沈敬亭頓了頓。

“今天淩晨……走了。”

蘇爹聽了，先沒明白。緩了一秒後，面色才逐漸沈了下去。

看著沈敬亭。

怔怔。

蘇夢縈從來沒見過蘇爹臉色那麽難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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